母亲(散文)
发布时间:2014-03-10   点击:   来源:本站原创   录入者:sunyazhu

 母亲出生在三十年代中期,一个中秋快要到来的夜晚。
    那时,外公是一个乡下的小商贩,外婆是一个裹着三寸金莲的旧社会女人。外公靠挑着竹笼子到邻县做小猪仔生意慢慢积累了一些铜钱,解放前的头二年,一次性买下了二十多亩土地。然而,一辈子的辛劳还没有等到收割第二年的谷穗,解放那时,土地革命成分的清单中已将他划成富农。从此,这个高成分给三代人烙上了一道羞辱自卑的印记。
    自小母亲过着丰衣足食的小农生活,家中四兄妹中她排行第三,是唯一的女孩,外婆外公视她如掌上明珠。带着这个富农帽子,母亲上了小学,念完了初中。那个年代,毛泽东主席为了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,成分还不那么重要,凭着初中文化,母亲顺利地参加了革命工作,那是一份站柜台卖布匹营业员的差事。
    不久,十六岁母亲,刚参加工作不久,认识了从湘西普戎走出来的个子不高但充满才华的父亲。解放前,父亲是普戎山寨寨主的儿子,他从省立重点中学毕业准备考大学时,遇上了战争。解放后,父亲怀着满腔的知识热血,参加了全州商业干部考试,他以第二名的成绩被录取,同时,分配到了当时的大庸县工作。母亲十七岁就和父亲结了婚,从此,便有了哥哥、姐姐、我和妹妹这么一群为他们还算争气的兄弟姐妹们。
    母亲家内家外的事情都任劳任怨,在多年的工作中,她总是默默无闻地工作,常常助人为乐,每每十月怀胎快要临产时,她还在挺着大大的肚子搬运着货物,坚持工作到最后一刻,因而年年被评为先进工作者。
    一九七一年,文革已接近尾声,正是母亲三十六岁时,她带着我们一家在父亲被打倒的一年后,被迫辞职来到了外婆的胡家岗。在离开城里的那个凄凉的夜晚,只剩下了我和母亲,我们在没有一根柴生火的境况下,当时只有几岁的我,走到离家不远处的一个工地上拾了几根木块,用这几根木块,我和母亲在城里烧着最后一次晚餐。我那时看见,母亲的眼睛里深藏着不曾有过的忧伤和迷茫,但她依然那样从容而镇定,记得第二天早上,一个表哥把我们全部的家当用一个板车拉到了乡下的外婆家。从此,过惯了城市生活的一家人就成为了脸朝黄土背朝天的乡下人。
    那时,父亲原单位拨了三百元的安家费,在二舅的菜地里,生产队里的人们用三天的时间,为我们盖起了三间泥土筑起的土屋。母亲由一名国家工作人员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农民,她要在很短的时间内,实现一生中最特殊的转折,要从不适应到适应,要从不会农活到会农活,母亲吃苦的精神是一般的女人难以做到的,可她全会干了,她不需求别人了。
    一段时间里,我们在乡亲们的眼睛里仍是不伦不类的城里人,那种滋味倒也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优越感,在乡下的学校里,就是我们的班主任老师也是用那样珍视的眼光注目着我们。
    母亲的勤俭持家和吃苦耐劳渐渐地远近闻名,她穿的旧衣裳上补丁连着补丁,经常是破得不能再破了才扔。记得小时候睡觉时没有枕头,我常睡在母亲的身边,枕着她那件旧的退了色的蓝花棉袄,闻着母亲那特有的汗渍奶香入眠,那种说不出的幸福和快乐,是儿时用言语都不能表达出来的,只是莫名的上瘾;只是莫名的依恋;只是莫名的难舍母亲那种特别的味道。。
    母亲有三件东西,直到今天仍完好无损地保存着,它们让我记忆很深。一件是牛皮箱;一件是列宁式的呢子大衣;另一件是一条深蓝黑色的纯毛围巾,据说这几件东西都是从前苏联来的泊来品,带着这些宝物,我度过了在外求学的那些岁月,那时,穿上它们,让我在同学们面前常有一种深不可测的身份。
    一次放学归来,我看见母亲在水井旁边洗着衣裳,就走了过去,母亲望着放学回来的我,露出少有的笑容对我说:“娟,我们要回城里去了,”我不解地问道:“妈妈,这是为什么?”母亲说:“不为什么,你还小,不懂得世事难料啊!”。
    就这样,母亲带着我们又回到阔别了二年的县城里。但这次母亲没有回到原来的单位,而是被安排到水产公司的一个蛋品仓库工作。单位把我们一家人安排住在一间不到十平方米养过鸡的屋里,一家人在那个散发着鸡屎味道的小屋里快乐地生活着。
    那时,父亲已先我们一年回到五.七干校劳动改造去了。
    由于母亲的出身和曲折的人生经历,使得她复职后更加小心地做着人,她凡事总是谦让着同事和儿女们。记得有一位女同事总是为难母亲,有意无意地找她的麻烦,母亲采取的和平态度,让我们见了非常生气和吃惊,那位女同事和她一样大的年龄,每次她在单位食堂洗澡时,母亲总是将洗澡水准备好给这位女同事,这样委曲求全,仅仅只为换来一些相对安宁的日子。
    小时候,我们兄妹们也总是不听话,母亲讲不听我们的时候,她常常背着我们偷偷地流泪,也不会打我们一下。后来,家里的经济条件稍好一点,母亲还是很节俭地过着日子,一些老同事至今还记得,母亲那时吃饭伴着几个生辣椒就是一餐,经常是辣得额头上直出汗水,两眼都冒金花了,而她却让我们吃着那些好吃的东西。
    母亲自感平凡与卑微,退一步海阔天空,只求付出,不求回报;只求奉献,不求索取,这种无私的精神,是留给我们儿女们的一笔无价的做人的财富。
母亲就是这样一个用自己行动感动别人而获取天下太平的女人;母亲就是一个宁愿自己吃苦也不让孩子们受苦的女人。
    有一种女人是那种初次见不怎么漂亮,而越看越好看的女人,而母亲就是这种类型的女人。曾听说母亲在她飞扬着青春年华的五十年代时,有一张照片挂在城内那家唯一的照相馆的橱窗里,那张相片我后来在家中的相夹里也见过,那张用人工上了色的彩照上,是母亲侧面绽放着纯洁笑容的大头像,一头浓浓的齐耳短发,围着那条深蓝色的纯毛围巾,就像是电影《青春之歌》里的林道静。我想,其实母亲也曾年青也曾美丽过。
    父亲和母亲从文革到恢复职务后,她们就几乎天各一方地工作和生活着,直到父亲退休前二年,才回到母亲的身边,在一个职校任校长。从我们童年到参加工作这段漫长的岁月里,多是母亲像母鸡一样地护着我们爱着我们。
    母亲是一个勤劳、朴实、善良而透明的女人,任何复杂和烦恼的事情,在她心中会变的太平和单纯,很多问题在她那里用最简单和直接的方式就能解决了。因此,至今母亲的头发多而浓密,近七十岁高龄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老态和皱纹,轻捷有力的行动赛过了我们。
    当母亲走进夕阳的人生岁月后,她总是和她那一帮子邻居的老人们,每天闻鸡起舞踏着秧歌,白天尽情手摸二五八,在暮色苍茫中挥弄着心爱的宝剑,享受着晚年的天伦乐趣和幸福的人生。其实,母亲幸福的晚年是来之不易的,她是从坎坷的风雨岁月里忍辱负重地走过来的,我始终都相信有这样苦尽甘来的时空轮回。
    就在不久前的一天,母亲拿来一块泡沫材料来到我的家里,她说是给我家的消毒柜垫高一下用的。正好那天妹妹也在我这里,妹妹说:“妈妈,这样垫着很合适,是什么时候想到的,这么细心,你蛮有谋心的,”母亲说:“我是怕这消毒柜从下面锈烂了,想了很久了的。”妹妹怕母亲听到这话后生气,又接着说:“其实,妈妈是世界上最简单而透明的人,她是用了她最简单的谋心。”看着母亲垫完后开心的样子,我感动的快要哭了。
    走过一年又一年,直到有一天我们也成了孩子的父亲和母亲,才慢慢明白了母亲那时带着我们走过的艰辛;才体会了一个母亲肩膀上那份一生都放不下的责任;才理解了母亲常说的那句话:“大人是箍头竹,没有了她,亲兄妹也不会走得那么近的,一个人一百岁了还是要个妈的。
    是的,正是母亲简单而透明的个性,才得到了别人的尊敬和热爱;正是母亲简单而透明的个性,才教会了我们如何去做一个善良的人;正是母亲简单而透明的奉献,才会有我们对她一生的依恋。现在,无论我们在哪里,最担心最牵挂我们的仍然是我们敬爱的母亲。
    我想,母亲的爱是那乳汁般的泉之水;是那温柔的月之光;是那温暖初升的太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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